特朗普先生新冠阳性就医，美国大选是否存在变数？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当地时间10月2日凌晨，特朗普通过社交媒体Twitter向各界证实自己和夫人梅拉尼娅新冠检测呈阳性，并将立即开始隔离。2个小时前，特朗普刚刚在推特上宣布了自己最亲密的女助理、竞选团队中的核心成员霍普·希克斯（Hope Hicks）确诊新冠的消息。此前，希克斯曾陪同特朗普参加首场总统候选人辩论，并乘空军一号前往明尼苏达州参加竞选集会。最新消息显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夫妇与副总统候选人贺锦丽的核酸检测均为阴性。总统特朗普将在位于华盛顿市郊的沃尔特·里德军事医学中心住院。

图片来源：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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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反应：未曾经历过的政治“变局”

特朗普及其夫人新冠阳性的消息迅速引起各方关注。对此，特朗普的医生康利通过白宫向各界发表声明，称他在10月1日晚间收到总统确诊的测试结果，而总统与第一夫人“目前状况都良好，二人计划在康复期间留在白宫的家里”。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夫妇和副总统候选人贺锦丽夫妇都分别表达了希望总统夫妇早日康复的问候。尽管如此，各界仍然对特朗普能否顺利度过14天持谨慎态度。

英国《卫报》援引医学专家的言论，称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有许多因素使他面临Covid-19并发症的风险，包括他的年龄和超重。今年3月发表在医学杂志《柳叶刀》(The Lancet)上的一项研究发现，尽管Covid-19患者的总体死亡率为1.4%，但在70多岁的人群中，这一数字升至8.6%。

无论特朗普是轻症还是重症，确诊的消息对于美国大选的切实影响，就是14天内的选举日程将发生重要改变。美国CNN报道，在总统官宣后，白宫发布了一份新的日程安排，将无法参加威斯康星州，佛罗里达州和亚利桑那州这三个主要州的集会，以及定于10月15日举行的下一届总统辩论。目前根据最新消息，特朗普团队竞选经历斯蒂平（Bill Stepien）表示，总统将推迟大选前的所有竞选模式，或将其转为线上模式。与第一夫人相关的活动也将被推迟。

同时，特朗普的确诊也让各界普遍关心起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的身体情况，因为他们在周二见都参加了首场总统辩论，虽然他们站在演讲台的不同侧，且相隔足够远，但是各界依然担心，因为“如果你在室内，你会想到这种病毒，就像烟雾一样（围绕在身边）”。而且，目前尚不清楚两人是否在后台有过互动。最新消息显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夫妇与副总统候选人贺锦丽的核酸检测均为阴性。

特朗普医生的声明。图片来源：CNN。

比起影响大选更令人担心的是，总统的确诊是否会给美国国家安全造成影响？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基尔森·尼尔森（Kirstjen Nielsen）的前参谋长迈尔斯·泰勒（Miles Taylor）表示，目前美国国内已经看到这是一种致命的病毒，它不仅让20多万美国人死于这种病毒，也会让美国面临“权力交接”。因为一旦特朗普病重无法行使总统权力，副总统彭斯将做好接任的准备。“这对我们整个联邦政府都有着巨大的影响。”此外，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次要问题是，“我们的对手一直在积极地试图在我们的民主制中制造不和，他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出于选举目的，散布虚假信息，关切和忧虑，并且破坏美国人民对这次选举的信心”。

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前白宫高级顾问戴维•阿克塞尔罗德(David Axelrod)表示:“每件事都有一个协议。”“我们经常进行应对恐怖主义或核袭击的演习，但说实话，我从未预料到白宫现在面临的这种大流行局面。”

《彭博商业周刊》认为，总统办公室的冠状病毒诊断——或双重诊断——的最可靠后果是，它会极大地增加特朗普的选举风险，因为它会扼杀公众对他重启经济的努力本已有限的信心。尽管许多州采取了试探性措施，解除了对企业和公共活动的病毒相关限制，但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 5月7日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绝大多数美国人(68%)表示，他们最担心的是过快重启经济。只有31%的人担心取消限制的速度不够快。

对此，诸如FOX新闻等右翼媒体则集中关注特朗普过去一周的行踪、密切接触者的情况以及特朗普的政治对手对他的祝福和问候。在其首页的“(Trump)Health update”专栏中，所表达的核心观点为特朗普夫妇病情稳定（mild symptoms），并无任何值得大众担忧的地方，总统也将在隔离期间继续坚持办公。就目前已掌握的消息来看，共和党政要副总统彭斯夫妇、财政部长姆努钦（Steven Mnuchin）、司法部长威廉·巴尔（William Barr）、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人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白宫顾问伊万卡（Ivanka Trump）和库什纳（Jared Kushner）夫妇以及白宫办公厅主任马克·梅多斯（Mark Meadows）新冠检测为阴性。此外，右翼媒体不忘批评拜登的竞选团队“一直保持着较小规模聚集和社交距离”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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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变数：正经历一场压力测试

对于美国来说，作为国家元首的特朗普新冠检测阳性无疑是爆炸性新闻。早在今年5月，美国媒体就提前做了准备，预测了如果特朗普确诊新冠，美国的国家权力将会如何过渡。毕竟自里根总统在1981年被枪击以来，尚未有美国总统在任职期间面临危及生命的状况。

一旦特朗普无法正常行使总统权力，那么美国将遵循宪法第25条修正案，进行总统继任。（备注：第25条修正案明确规定了总统职务出缺时，应由副总统继任总统职务，并对这一程序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具体的实施规则作出了详细的规定。）

图片来源：彭博社。

（一）若特朗普病重，彭斯、佩洛西分别代表第二、第三顺位

根据第25条修正案，有医疗能力的总统可以选择暂时将权力移交给副总统，并可以在他认为自己适合任职时收回其权力。自从1967年批准该修正案以来，总统只批准了3次。1985年7月13日，隆纳·威尔森·里根总统因健康问题（治疗大肠癌）需接受手术，因此副总统乔治·H·W·布什于雷根手术期间暂时接任总统职务，成为代总统，代理时间是8小时。这是美国历来第一个副总统担任暂代总统的职务。布什总统在2002年和2007年的结肠镜检查期间，由于检查必须麻醉，将丧失视事能力，因此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将权力暂时移交给了副总统切尼，这两次切尼都会代理2小时。

根据《总统继任法》，如果特朗普先生和彭斯先生都无法任职，加利福尼亚州议长南希·佩洛西将介入。根据1947年通过的《总统继承法》（United States presidential line of succession），当美国总统因故发生缺位时，继承顺序依次为：副总统兼参议院议长、众议院议长、参议院临时议长、国务卿、财政部长、国防部长、司法部长等内阁成员。因此，虽然副总统彭斯夫妇10月2日的新冠病毒检测呈阴性，但作为总统特朗普的密切接触者，若其一旦检测呈阳性，现任众议院议长的佩洛西将是最有可能接任的人。此前，白宫新闻秘书凯利·麦肯尼（Kayleigh McEnany）面对《纽约时报》的提问，表示白宫对此并无计划，因为“这甚至不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我们正在使总统保持健康。我们将保持副总裁的健康，并且您知道，他们目前处于健康状态，并且会一直保持下去。”

按目前情况来看，美国法律学者、律师张军表示，若特朗普无法主事，将由副总统彭斯代行职权；若副总统也感染新冠且无法主事，将由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代行职权；其后顺位依次是参议院议会主席、内阁成员（首先是国务卿）。但是这些情况都在美国历史上没有发生过，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美国宪政的脆弱性。最明显的一点是，宪法没有提供一个程序来确定总统是否“没有能力”履行职责，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美国副总统作为备位总统，其权力完全来源于总统赋予，若总统不承认自己丧失主事能力，则需要有内阁大部分成员投票判定。这就有可能引发一场争论：民主党人佩洛西宣称自己代理总统，而特朗普和彭斯(或他们的律师)却宣称自己适合担任总统。

如果出现权力从特朗普转移给佩洛西的情况，将会发生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即无需选举就将白宫移交给另一个政党。这对于跛脚鸭总统及政党来说无疑是巨大打击。直到总统医生能够证明总统已经恢复，心智健全，那么总统理论上可以恢复职权。

（二）总统候选人病情对选举议程的影响

从11月3日投票日到2021年1月20日，新总统及其副总统正式就职，美国大选将经历12月14日选举人团投票、2021年1月6日国会计票（众议院计总统得票、参议院计副总统得票）。若在此期间总统候选人的健康情况出现反复，将会给今年的大选增加诸多变数。虽然目前尚未有一个主要政党的总统候选人在选举时丧失行为能力，但是从法理上来说，仍然对这种极端情况作了预案：

1.     总统辩论的调整在法律框架内

在11月3日投票日之前，美国大选还有两场总统候选人辩论和一场副总统候选人辩论。从法律上来说，总统候选人辩论和副总统候选人辩论的次数并不是法律明文规定的，只是依从惯例。因此从法律上来说，不辩论或者推迟辩论、减少辩论次数都是符合宪法要求的。目前，美国总统辩论委员会尚未公布选举议程和选举规则的最终修改结果。

2. 若在11月投票日之前总统候选人因健康原因无法继续选举

主动权将交给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全国委员会。根据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emocratic National Committee）的规定，该委员会的447名成员将选出新的提名人选，由委员会主席汤姆·佩雷斯(Tom Perez)与民主党领导人以及民主党州长协会(Democratic Governors Association)进行磋商。之后由主席向委员会成员提交报告，并进行推选。

同样，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也有类似的规定。党内168位全国委员会委员将召开会议，选举出一名新的候选人。唯一不同的是，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成员的投票权重是由其所代表的州的人口数量而决定的。例如阿拉斯加的三名议员总共要投28张票，如果这三个成员不同意，他们每人可以投三分之一的选票。

3. 11月选举的获胜者在12月选举团开会前发生变故

根据美国最高法院在2020年7月的裁定，最高法院大法官艾琳娜·卡根（Elena Kagan）在裁决书中指出，各州选举人团成员的投票对象必须与赢得本州普选的候选人保持一致，各州要坚持这一宪法立场和历史立场。这就意味着各州可以在宪法上“约束”选举人的意愿。

4. 获胜者在12月选举团投票结束之后发生变故，但国会尚未统计完选票

如果国会还没有收到和清点选举人的选票，那么就不清楚我们是否有一个可以合法地被视为当选总统的人。为什么选举人在12月14日投票和国会在1月6日正式计票之间会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间隔?因为新一届国会要到明年1月3日才宣誓就职。这些规则是有意设计的，这样，任何关于谁被有效选举的争议都将由最近当选的国会来解决，而不是跛脚鸭国会。

如果国会拒绝为已死的候选人计票，没有人获得选举团的多数选票，那么总统的选择就会移交给众议院，每个州的代表团都有一票。但是，第20条修正案也规定，“如副总统在其任期开始前未能当选……则应由当选副总统担任总统，直到有一位总统符合资格为止。”一旦国会清点了副总统的选票并决定了谁被选为副总统，这个人就成为当选副总统，然后根据这一规定，他将成为当选副总统，直到“有资格当选总统”，如经众议院投票。

5. 国会清点完选举人选票后，当选总统就职前发生变故

当选副总统成为总统。

图片来源：大西洋月刊。

（三）美国宪政正在经历一场压力测试

当然，所有这些预想都是基于美国宪法第25条修正案及1947年总统继承法的推演，从法理上是得以成立的。然而正如爱荷华州的法学教授德里克·穆勒(Derek Muller)所说的，“自1876年以来，我们就没有在谁是下一任总统这个问题上随意争吵过”。因此，谁也无法预料美国宪法所规定的权力传承是否能经得起2020这一复杂年份的压力测试。对此，美国法律学者、律师张军认为，今年选举有3个关键时间点需要引起重视：

第一，11月3日，今年选举日将会出现大规模邮寄选票。按照往年惯例，选举日当天基本可以宣布胜选人是谁。但是今年因为采取邮寄选票方式，根据两党候选人支持者的投票意愿来看，很可能选举日当天结果显示是特朗普胜选，但是真正的计票结果可能会发现翻转。从目前民调数据来看，拜登的支持率高于特朗普，很可能会反映在最终的计票结果，而非选举日当天的计票结果上。此时，最高法院至关重要，可以决定是否重新计票。（可参考戈尔和布什2004年在佛罗里达州重新计票的案例，但当时戈尔考虑到美国政治的影响，主动放弃，因此法理上并未走完最后流程）尤其是目前特朗普已经提名巴雷特代替已经去世的金斯伯格，一旦这个巴雷特的提名被参议院投票同意就任大法官，将会左右后续流程和结果。

第二，12月选举人团选举，今年会发生变数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另外，今年的大选日期大概率也不会被推迟。张军认为选举人团制度，不可能马上改变，尽管有不少人士提出该制度的不合理性，但也只是存在于学术探讨，具体制度的变迁实践并未展开。在这之前，特朗普先生曾经希望2020年的总统大选推迟，当时就引起舆论的一片哗然，后来特朗普先生不再提起此事。这次由于总统候选人的健康问题，大选是否推迟，这一问题又进入人们的视野。张军律师认为，这种情况机会不可能发生。尽管美国宪法学者认为，宪法赋予国会选择大选的日期，国会可以采取行动改变1845年确定的11月第一个星期一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二这一大选日期。在目前国会高度分裂的情况下，要通过这样的法案概率微乎其微。而且，当时确定大选日期，也是各个州协商讨论的结果，因为大选还是要落实在各个州进行。现在美国各个州的分裂情况与国会一样，要形成一个延迟大选日期的共识，其概率可以说也近乎等于零。张军援引美国总统史学家Michael Beschloss的推特说，在美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让“选举推迟”发生过，即便是在内战和二战期间。（据纽约时报报道，2004年小布什周边的一些政府官员曾经考虑过万一发生恐怖袭击时延迟大选时间的方法，后来这样的想法还是胎死腹中，当时的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Condoleezza Rice对此的解释与Michael Beaschloss如出一辙）

第三，2021年1月20日新总统就职日，是否会出现特朗普败选但本人不愿离开白宫。这种概率相对较低，除非两人之间的票数很接近，特朗普本人若在就职日之前提出重新计票的要求，且最高法院同意开始重新计票，那么这个时间长度将很难预测。尤其是各州基于疫情考虑，适当延迟最后投票日（例如宾夕法尼亚州最高法院裁定邮寄选票截止日期为11月6日、威斯康星州截止日期为11月9日、密歇根州调整为11月17日、北卡罗来纳州调整为11月12日等），虽然这是宪法赋予的权力，但是在重新计票环节中，最高法院也可以质疑各州的决定是否合理。若在交接日之前尚未使各方对选举结果产生共识，这将是2020美国大选最无法想象的场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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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rump tests positive for Covid: what we know and don't know，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0/oct/02/donald-trump-tests-positive-covid-test-melania-hope-hicks-coronavirus-white-house-quarantine-what-we-know-so-far

3. President Donald Trump and first lady Melania Trump test positive for Covid-19，https://edition.cnn.com/2020/10/01/politics/hope-hicks-positive-coronavirus/index.html

4. President Trump, Melania Trump test positive for COVID-19，https://thehill.com/homenews/administration/519282-president-trump-melania-trump-test-positive-for-covid-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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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hat happens if a U.S. presidential candidate dies before the election or inauguration?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0/05/16/what-happens-if-us-presidential-candidate-withdraws-or-dies-before-election-is-over-part-1/；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0/05/16/what-else-happens-if-us-presidential-candidate-withdraws-or-dies-before-election-is-over-part-2/

8. If Trump and Pence both get very sick, it’s not clear who would be president，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utlook/2020/05/20/trump-pence-succession-pelosi-25th-amendment/

9. A Perilous Presidential Handoff，https://foreignpolicy.com/2020/09/24/trump-transition-us-election-perilous-presidential-handoff-refuse-peaceful/

10. The Election That Could Break America，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20/11/what-if-trump-refuses-concede/616424/

11. The Terrifying Inadequacy of American Election Law，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9/terrifying-inadequacy-american-election-law/616072/

12. If the President Tests Positive for the Virus, What Happens?，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0-05-13/what-happens-if-the-president-tests-positive-for-coronavirus

13. Why Four Pivotal Swing States Likely Won’t Be Called On Election Night，https://fivethirtyeight.com/features/why-pennsylvania-michigan-wisconsin-north-carolina-likely-wont-be-called-on-election-night/

14. https://www.nytimes.com/2020/07/30/us/politics/trump-postpone-electi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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